坠落。
时间在灼热的橘红色光芒中失去了意义。失重感包裹着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熔岩。陆尘冰冷的意志在爆炸的冲击波和坠落的本能眩晕中,死死维系着最后一点清醒。陆尘之躯的核心凹槽刚刚获得一丝幽蓝的滋润,烙印的枷锁虽被短暂撼动,却依旧如跗骨之蛆疯狂反噬,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被撕裂的剧痛。苏清雪那缕微弱的意念,如同狂风中的火星,紧紧蜷缩在陆尘意志的庇护之下,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彻底的托付。
“抱紧!” 他破碎的嘶吼在意识层面回荡,既是命令,也是本能。覆盖着焦黑陆尘之肤的手臂,如同焊接在铁砧身上,承受着两人下坠的巨大冲力。
铁砧则完全是凭借拾荒者濒死爆发的蛮力,四肢如同铁箍般死死缠在陆尘相对完好的腰腹和那条救了他的手臂上!他紧闭着眼,金属面罩下的脸因极度的恐惧和下方翻涌的死亡热浪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什么废土法则,什么烙印仇恨,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求生欲碾得粉碎!
轰!!!
不是砸入等离子熔炉的爆鸣,而是沉重躯体撞上冰冷、倾斜金属地板的闷响!巨大的冲击力让陆尘眼前彻底一黑,烙印纹路如同烧红的铁鞭狠狠抽击着神经!铁砧则被狠狠震开,如同破麻袋般滚落在旁边一堆柔软、厚实的黑色灰烬里,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
预想中的瞬间气化并未发生。
陆尘的暗金左眼最先从剧痛和眩晕中恢复冰冷解析。视野模糊,充斥着爆炸残留的光斑和弥漫的尘埃。但他立刻感知到,身下是冰冷、布满粗糙锈迹的金属,而非那毁灭性的等离子洪流。灼热的气浪依旧从斜下方翻涌上来,带着刺鼻的臭氧和金属蒸汽味,但强度已经不足以瞬间致命。
成功了?引爆沙虫头颅内部的等离子节点,利用它最后疯狂挣扎造成的结构崩塌和冲击波扰流,险之又险地坠落在等离子破口边缘相对安全的区域?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斜下方。那个巨大的、流淌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的破口依旧存在,橘红色的光芒在深处翻滚,如同压抑的火山口。但破口边缘被刚才沙虫之王最后的撞击和内部爆炸彻底撕裂、变形、向上翻卷,形成了一圈相对凸起、远离了直接能量喷射区域的金属瘤块和扭曲支架。他们此刻就摔在这片狼藉的“安全岛”上。
而沙虫之王…那如同移动山峦般的恐怖头颅,连同它小半截覆盖着骨刺和金属补丁的身躯,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扭曲、怪诞的姿势,卡在了被它自己撞得彻底变形、如同巨兽獠牙般交错刺出的战舰残骸破口处!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如同瀑布般从它头颅侧面那个被零彻底炸开的恐怖伤口中倾泻而下,浇灌在滚烫的沙地和金属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剧毒的蒸汽。巨大的骨刺无力地垂落,深渊般的口器大张着,里面只有一片焦黑的空洞和断裂的金属利齿,再不见任何毁灭的光芒。那双巨大的复眼彻底失去了凶戾的光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
死了。
这头被机械改造、被秩序烙印寄生、给这片沙漠带来无尽恐怖的洪荒巨兽,终于在它自身被引爆的等离子核心和战舰残骸的联合绞杀下,彻底沉寂。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尘。烙印纹路因核心得到一丝能量补充而暂时蛰伏,但被强行压榨后的身体如同散了架的精密仪器,每一处断裂的能量回路都在发出哀鸣。他躺在冰冷的金属和厚厚的灰烬上,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只有胸膛中央那点幽蓝的光芒,在烙印金纹的包围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
“…活…活下来了?” 旁边传来铁砧虚弱、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喃喃声。他挣扎着从灰堆里坐起,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混合着黑灰和沙砾的唾沫。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下方依旧危险的等离子破口,扫过那如同恐怖雕塑般卡在破口处的沙虫尸骸,最后落回到身边躺着的、如同被烧焦金属块的陆尘身上。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凶狠、仇恨、恐惧和混乱,此刻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茫然,震惊,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荒诞感。他活下来了。和这个带着烙印、被烙印“啃食”、拥有一个“有魂儿”的铁疙瘩、最后还舍命引爆了沙虫的…怪物一起活下来了。
“喂…喂!你死了没?” 铁砧的声音带着试探,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陆尘旁边,布满油污的手下意识地想探探鼻息,却又在触碰到那焦黑、非人的皮肤前猛地顿住。
陆尘的异色双瞳缓缓转动,左眼的暗金漩涡艰难地聚焦在铁砧那张被金属面罩遮挡、只露出震惊与茫然眼睛的脸上。嘴唇微微翕动,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锈蚀齿轮的摩擦:“…暂时…死不了…”
铁砧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巨大的困惑淹没。他指了指陆尘胸膛中央那点幽蓝光芒和周围疯狂闪烁后暂时蛰伏的金色烙印纹路:“这…这鬼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它…它在吸你?刚才那蓝光…还有那铁疙瘩…”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护甲内袋,零之核心依旧滚烫地躺在里面,裂痕深处那点幽蓝微光微弱但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