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囚室里死寂得可怕。

萧尘林出现在他身边，半跪下去。

栗心治的身体冰冷得吓人，生机如同指间流沙般飞速流逝。

萧尘林毫不犹豫地将【生生不息术】生机渡入那枯竭断裂的经脉，同时将疗伤丹药，一股脑塞进他干裂的口中，用柔和的灵力助其化开。

栗心治枯瘦的手猛地攥住了萧尘林的手腕，那力量微弱得可怜。

栗心治空洞的眼窝“望”着萧尘林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出：“小……小萧供奉……？是您吗？”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卑微希冀，更深的却是恐惧——恐惧这只是死前的幻象。

“是。” 萧尘林的声音低沉。

栗心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您也被赵家抓来了？都怪老朽没有及时通知你。”

“小萧供奉，老朽对不住您” 栗心治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那日一别后我未曾离开，在听雨轩偷听到小萧供奉想求一枚筑基丹。”

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回忆起那段奔波，“听闻赵家有门路报酬丰厚便一头扎了进来，哪知道是这等龙潭虎穴吃人的地方……”

“老朽无能，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助师尊一臂之力。”他摸索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被塞进萧尘林的手心。

“这个您拿着老朽拼了这条命也总算没白进来一趟，筑基丹给您求到了。”仿佛压在心头最大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您快吃了它，走，别管老朽了，赵家不是善地。”

萧尘林握着那枚小小的丹药。

这枚丹药，竟是栗心治以身犯险、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的根源！

另一只手，摸索着，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被蹭得发亮的符箓，轻轻放在筑基丹旁边。“您给的符老朽一直贴身藏着舍不得用。” 栗心治的声音越来越轻，“总想着哪天真能帮上您一次，让您知道老朽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气息更加微弱，话语开始模糊不清，“您不一样，您是天上的鹰啊。老朽只是地上仰望您的一粒尘埃。”

“别为尘埃停下。” 最后的话语，轻得像叹息，“别再一个人漂泊了。”

那紧攥着萧尘林手腕的手，力量开始飞速流失，眼看就要滑落。

就在这生命的微光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萧尘林反手猛地握住了那只冰冷枯槁的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死寂的囚室中炸响：

“栗心治！师尊——不许你死！”

这声“师尊”，如同九天惊雷，轰然劈开了栗心治被死气和绝望笼罩的混沌意识！

他那即将涣散的神魂猛地一震！

空洞的眼窝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从黑暗中重新“看”清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情绪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震惊、狂喜、难以置信，还有那被压抑了一辈子的、最卑微也最炽热的期盼瞬间决堤！

“师……师尊？！” 栗心治干裂的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个他曾在心底呼唤过千万次、却从未敢真正宣之于口的称呼。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卑微的希冀，而是带着一种灵魂深处的确认和无与伦比的激动！

滚烫的泪水，瞬间从他空洞的眼窝中汹涌而出，混合着血污，冲刷着枯槁的脸颊。

他感觉到了，那只被师尊紧紧握住的手传来的力量，还有那声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是幻觉！是师尊！师尊真的来了！而且……师尊承认他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远远仰望、自惭形秽的“老朽”，他是师尊亲口承认的弟子！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火种，在他残破的躯体和枯竭的神魂深处猛烈地燃烧起来！他要活下去！师尊不许他死！他必须活下去！

“师……师尊……” 栗心治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回应，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被注入新生的激动和服从，“弟子……弟子遵命！” 他想说更多，但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残破的身体让他只能发出哽咽的喘息。

萧尘林清晰地感觉到，掌中那只冰冷枯槁的手，此刻正传递回一种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力量！那是意志的力量！

是弟子对师尊命令最虔诚的回应！

他不再犹豫，更加疯狂地催动【生生不息术】，精纯的乙木生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不计代价地涌入栗心治的残躯，强行吊住那最后一缕生机！

同时，他迅速取出更多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的丹药，塞入栗心治口中。

那句“师尊不允许你死！”不仅唤醒了栗心治残存的生机，更在萧尘林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足以掀翻湖底沉寂万载淤泥的巨石！

看着掌中那枚沾着栗心治体温的筑基丹，

看着那张被蹭得发亮、承载着栗心治卑微而炽热信仰的【阴冥哨卫符】，

看着栗心治空洞眼窝中涌出的、滚烫的、终于得见神明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