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池蒸腾的雾气中,九根青铜柱倒影在池水里扭曲成狰狞的兽形。
陆墨渊指尖抚过柱面燃烧的篆文,地脉崩解的倒计时正将墨色转为赤红。
"三十七位匠师只能教基础机关学。"韦墨书捧着刚整理的典籍,羊皮卷上墨迹未干,"要破解地脉机关,至少需要九脉宗师级——"
话音未断,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异响。
周墨羽手中磁砂信筒残片突然腾空,在众人头顶拼成残缺的《天工开物图》。
贾墨剑突然拔剑劈向虚空,剑锋迸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勾勒出三维城防图的破损处。
"是机关术共鸣!"路墨香广袖翻飞,十二枚玉算筹精准嵌入青铜柱凹槽,"墨渊,师资缺口比我们预想的更致命。"
三日后,骊山脚下。
陆墨渊玄色深衣沾满露水,面前七重机关门扉正缓缓闭合。
门内传来苍老冷笑:"墨辩院?
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幌子!"说话的老者袖中飞出三枚青铜骰子,落地化作三尊持戈傀儡,"若能破这'三才阵',老朽便信你们真懂墨家精要。"
周墨羽正要上前,却被陆墨渊按住肩膀。
他解下腰间墨玉令箭,突然刺向自己左掌。
鲜血滴在令箭表面的刹那,三尊傀儡突然僵立——它们关节处竟浮现出与令箭相同的云雷纹。
"墨家机关非杀人器。"陆墨渊染血的手指划过傀儡眉心,"前辈可还记得,钜子令中'非攻'真义?"三尊傀儡应声解体,零件在他脚下拼成"兼爱"古篆。
门内传来茶杯坠地的脆响。
当他们带着新招募的三位匠师返回学院时,淬火池的青铜柱已烧尽三根。
娄墨行正在重筑的观星台上惊呼:"城防图西北角在自行坍塌!"
"必须找到机关术宗师。"陆墨渊凝视着池底浮动的三维投影,突然转身抓起斗笠,"我去请公输先生。"
暴雨倾盆的酉时,咸阳城南郊竹舍。
"当年你父亲为救十二工匠,宁愿被逐出墨门。"公输烨擦拭着手中的青铜矩尺,尺面映出他眼角的疤痕,"如今你要我教那些迂腐之徒?"他突然挥尺劈向屋檐,暴雨在尺锋处凝成冰晶,"除非你能让'璇玑仪'重转!"
陆墨渊默然取出磁砂信筒残片。
当最后一点磁砂渗入璇玑仪裂缝时,整个竹舍突然升起二十八星宿的光图。
公输烨瞳孔骤缩——光图中浮现的,竟是二十年前钜子遇害那夜的星象。
"家父临终前改写了璇玑枢轴。"陆墨渊指尖在星图某处轻点,北斗第七星突然大放光明,"他说真正的机关术,当为天下人转动。"
暴雨中传来机关齿轮咬合的轰鸣,却见公输烨突然关上竹门:"滚!"
暮色染红学院飞檐时,周墨羽正立在淬火池畔。
她将九连环浸入池水,青铜环链突然化作游鱼般的流光,在三十七尊傀儡间穿梭。
当最后一道流光没入某尊傀儡额心时,原本呆滞的机关人突然执笔在石板上写下《经说》残章。
"诸君请看!"她转身面对那群仍在刁难的墨者,九条磁砂从袖中涌出,在空中凝成初代钜子授业图,"墨辩非口舌之争,而在知行合一。"磁砂突然散作三千微粒,每粒都映出地脉崩解的惨烈画面,"若因门户之见误了苍生..."
狂风乍起,她发间墨玉簪应声而裂。
坠落的碎片却在触地瞬间化作微型机关兽,衔着《墨经》竹简奔向每位质疑者。
有位老者下意识伸手,机关兽竟在他掌心拼出他少年时未解的机关难题。
"老夫...错了。"最顽固的公孙大师突然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扯断腰间象征派系的玉珏,"周姑娘,请让我为地脉机关尽绵薄之力。"
当最后一位刁难者摘下派系徽章时,淬火池突然腾起九道水柱。
陆墨渊浑身湿透的身影从暮色中浮现,他手中紧攥着半截断裂的青铜矩尺,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坠入池水,竟让某根青铜柱的倒计时短暂停滞。
周墨羽解下披风的手悬在半空,她看见爱人眼中二十年未现的脆弱,就像那年他抱着父亲染血的矩尺跪在暴雨里。
远处传来齿轮重新启动的轰鸣,而最后一缕天光正被青铜柱的火焰吞没。
淬火池泛起粼粼幽光,三十七尊机关傀儡在池畔站成问卦阵。
陆墨渊掌心的血渍渗进青铜矩尺裂缝,竟让尺身上"止戈"二字泛起微芒。
"当年公输先生与你父亲赌酒论道,可是连凿七夜都不肯认输的。"周墨羽将浸过热泉的葛巾覆在他伤口,指尖抚过青铜尺上的星宿刻痕。
傀儡阵列忽然齐齐转向西北,她发梢沾着的磁砂自发凝成缩小版璇玑仪,在两人之间投射出破碎的星图。
陆墨渊喉结滚动,二十年往事在眼底凝成薄雾。
他忽然握住周墨羽正要收回的手,玄色袖口滑落的铜钱扣恰巧坠入淬火池,惊起九条机关鱼衔着光纹跃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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