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回事？”

佩蕾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风一样冲到穆恩面前，伸手便要查看她的情况。

而穆恩虽然慢了半步，却还是拼命躲开佩蕾的触摸，偏过头去。

“佩蕾小姐，别这样......我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谁知佩蕾听到这样疏远的话语，虽然放缓了速度，却依旧伸手探来，温柔地抚上穆恩冰冷的脸颊。

“谁说的......你从来没变，永远也不会变......永远是那个可爱的孩子。”

“我也说过了，我就是你的树洞，任何事都可以向我倾诉......”

“有些事，并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

“所以，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佩蕾的这番话在穆恩意料之外。

本以为她会内心略带嫌恶，表面却仍表现成平时的模样......

可佩蕾比想象中更加温柔直率.......

这反倒让穆恩心怀愧疚......

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去揣测所有人啊......

顾虑不再，穆恩随即哽咽着将自己离开公会那一天起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

......

“这样啊......”

佩蕾听完穆恩在故事的最后，将一众相熟人的尸体埋葬时，忍不住皱着眉，捏了捏眉心。

何等悲惨......

难以想象，命运为何要折磨这个可怜的孩子......

佩蕾出身于普通家庭，自小父母健全，生活一帆风顺，从未有过大悲大喜。

所以言尽于此，她除了微不足道的同情，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同情对于穆恩来说又略显苍白。

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句: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到佩蕾安慰的穆恩，情绪上似乎缓和了不少。

或许也和成为血族后，情感淡漠有些关系......

“其实，今天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穆恩抬头说道。

“你不必这样......公会可以永远是你的家，我会向他们解释，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都清楚，绝对不会因为你现在的样子排斥你......”

“不必再劝了，佩蕾小姐......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无法容忍自己继续待在公会，待在曾被血族害死的那四位生活的地方......”

“事到如今，我终于理解了那位圣女大人所说的话......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世界依旧残酷......而我，在见证了这么多人拼命想要活下去，甚至燃烧自己的模样......我在想，或许，我也应该......”

“去寻找那最宝贵的东西......”

“不再背负‘替他人活下去’的愿望，而是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这样，才算做不负逝者......”

佩蕾还是第一次听穆恩讲出这样一番话，女孩自阴影中缓缓抬起的脸，仿佛破晓而生的微光，渺小而伟大。

这一刻，佩蕾方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关心和同情，当真微不足道啊......

“好。”

简短的一个字，包含了多少佩蕾对穆恩的期许和祝愿。

“谢谢您......佩蕾小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或许是我最后想要拜托您的事......也是在这个世上除了您之外，我仍然在乎的人......”

“那两个和我一起来到公会的人，都是我如今仅剩不多的朋友，麻烦您，多照顾他们......尤其是瑞秋......她懂事，太懂事了点......如果可以的话，烦请教给她一些谋生之计吧......什么都好......”

“你放心，那孩子我一直都在关注，只要公会存在一天，我就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佩蕾郑重点头说道。

“谢谢......”

“那我......走了。”

穆恩还想说些什么，却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可以交代的后事，随即转身便想离开。

“等一下，穆恩。”

佩蕾又一句话，叫住了背过身的穆恩。

“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

......

盗贼公会，黎明殿堂。

与黄昏大厅相对，黎明殿堂位于上层，这里鲜少有人光顾，只有盗贼公会的高层，准确说是内部人员，才有资格进入。

殿堂正上方，凭空悬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魔石，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正如黎明时分，天边泛起的暖白。

光芒所照，是一尊高大无比，背靠着整面墙壁的女士雕像，女人颔首低眉，怀中虚抱着什么，看上去恬静祥和。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盗贼公会的信仰神明。

黄昏与黎明女神。